旧时光的壳与心 |
||||
|
||||
周五下午,中央空调送来循环的微凉气流,像一层透明薄膜裹住整个办公室。我的目光掠过电脑屏幕上潮水般漫涌而来的报告,数字与文字如同细密的沙粒,无穷无尽地铺展,每一个字符都在无声诉说着忙碌。晨光里倒入的咖啡早已凉透,杯壁上蜿蜒的褐色痕迹,像是时间偷偷写下的潦草批注。手机突然震动,是弟弟发来的消息:“姐,今晚小树林,结了龟大作战,来不?”配图里他举着装满结了龟的玻璃瓶,咧着嘴傻笑,看着照片,我仿佛闻到了老家杨树林里那股带着泥土味的青草香,立刻回了个大大的“冲”! 一下班,我就背着包往高铁站跑。夕阳把站台染成金黄色,我想起小时候和弟弟总爱把影子拉得老长,踩着彼此的“脑袋”追逐。那时的我们,总把玻璃瓶晃得叮当响,比赛谁捉的结了龟更多,输了的人要帮赢的人背书包回家。时光匆匆,如今我穿梭在高楼大厦间,可收到弟弟消息的瞬间,心底那个扎着马尾辫、围着院落跑的小女孩又鲜活了起来。地铁里人们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,而我却在车厢摇晃中,偷偷练习着小时候抓结了龟的手势。 到家时,天刚擦黑,弟弟已经全副武装:拿着手电筒,手里攥着矿泉水瓶,“姐,快换上胶鞋!今晚咱要把结了龟一网打尽!”他兴奋地喊着,连蹦带跳地拉我往院子里拽。他眼里闪烁的光,和儿时邀我去偷摘邻居家桃子时一模一样,让我忍不住笑了——原来岁月从未改变我们对这些“野趣”的热忱。 我们俩摸着黑溜进杨树林,林子里早已“灯火通明”,到处都是晃动的手电筒光。弟弟压低声音,神神秘秘地说:“姐,我发现个秘密基地,结了龟准多!”说着,他像只小老鼠似的钻进树林,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。突然,他猛地停下,我冷不丁撞在他背上,差点摔个狗啃泥。“嘘——”弟弟竖起手指放在嘴边,用手电筒往树上一照,只见一只结了龟正慢悠悠地往上爬,每挪动一下,就像在跳慢动作舞蹈。这一刻,我忽然想起父亲教我们辨认树皮纹路的夜晚,那些粗糙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掌心。 我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,可手刚碰到它,这家伙竟然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还机智地滚进了旁边的落叶堆里。弟弟笑得前仰后合:“姐,你这也太笨了,看我的!”说着,他蹲在地上,像侦探找线索似的扒拉着落叶。找了半天,终于找到了那只“逃跑”的结了龟,得意洋洋地把它放进瓶子里,还朝我挑了挑眉毛:“怎么样,厉害吧!”这一幕与儿时何其相似,那时他也总爱用这种“炫耀”的眼神,向我展示他新学会的爬树技巧或是逮到的蛐蛐。而此刻,他指尖沾着的泥土,和小时候偷挖蚯蚓钓鱼时的颜色并无二致。 我们继续在树林里搜寻,突然,我感觉脚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过去。低头一看,差点尖叫起来——一只圆滚滚的刺猬正瞪着黑豆似的眼睛,慢悠悠地从我们面前路过。弟弟兴奋地追上去:“姐,快看!刺猬!”结果刺猬吓得蜷成一团,像个带刺的小球。我们俩围着它研究了半天,最后决定不打扰它了,继续我们的“捕蝉大业”。这份对林间小生命的好奇与善意,也是从儿时起便深深扎根在心底的。记得有次暴雨,我们曾用草帽为蜗牛搭过“避雨棚”,那些幼稚却温暖的举动,至今仍在记忆里闪着光。 忙活了大半夜,我的瓶子里才装了五只结了龟,虽然还不够凑桌麻将,更珍贵的是摸结了龟时的心情。回家的路上,弟弟一边走一边哼着歌,我看着他的背影,想起小时候我们也是这样,在月光下追逐打闹。夜风轻轻吹过,带着树叶的清香,远处传来几声狗叫,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美好。此刻的我,虽然穿着不再是沾满泥巴的旧衣裳,可当双脚踩在这片土地上,当和弟弟并肩寻找结了龟,我恍然惊觉,无论我在大城市里扮演着怎样成熟的角色,内心深处依然住着那个在夏夜撒欢的孩子。 高铁飞驰而过,城市霓虹取代了乡间星光,但掌心残留的草木味和手机里弟弟发来的“下次带你摸结了龟,附赠刺猬陪玩服务!”的语音,那些藏在夏夜蝉鸣里的快乐,永远是我最珍贵的宝藏,而那个向往自由、热爱生活的我,从未改变——就像院子里的老槐树,年年抽新芽,岁岁守初心。 |
||||
[打印页面] [关闭窗口] |